Posted on 19 Mar 2022 in
整本书非常抓人,从第一页起,我就完全的被迷住,中间的部分我一度跟着紧张吸气,细节描写也异常优美。(好吧,我原本以为这是侦探推理小说,读到后面再加上网上确认才发现这是真的!)
========剧透预警========
其实故事很简单,一名年轻的女学生在街上被人杀了,一开始被报道为随机杀人,但随着时间和记着调查的推进,越来越多的故事展开。
作者作为三流周刊的记者(?摄影师?)对于很多社会问题的批判也是一针见血。
媒体发情
只要看看各家媒体对这起命案的第一波报道的标题《女大学生遭当街刺死》《随机砍人?女子被刺身亡》,就可以知道媒体瞩目的要素是什么。关键字是“年轻女子”“随机砍人”。
我觉得描述的无比合适,是否受害者是年轻女性?点击率就加?就好像嗅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另一方面,晚报和周刊再次出现耸动的标题。就我读到的来看,那些报道全是与命案毫无关联、大书特书被害人隐私的内容。案件查不到加害人,报道的中心经常就会偏向被害人。 “曾经堕入酒家的女大学生”。 “迷恋名牌”。 像这类显然偏离诗织本人形象的报道也很多。虽然只有短短两星期,不过诗织确实曾在提供酒类的店家工作过。她有普拉达和古驰等名牌用品也是事实,但这些事实却被过度放大报道,令人咬牙切齿。诗织是在朋友拜托下才去打工的,想辞也辞不掉,所以工作了一阵子。那地方却被写得好像什么色情场所,甚至有媒体说她就是在那里和小松认识的。服装也是,听到警方在记者会上描述的诗织服装时,我确实也觉得以学生来说,似乎有些招摇。但是不管在池袋还是其他地方,冷静地看看四周围,大街小巷全是类似打扮的女生,根本稀松平常。
这些让我想到《厌女》中提到的一个案子,《厌女》中用“媒体发情”来总结 。再合适不过了,媒体对被害女性个人隐私的大肆暴露,无异于对死者的再度凌辱。
人命不可能有贵贱之分,原本不管任何人怎么样遇害,都是重大事件,但现实中,不同的命案,世人的关注程度也不同。是因为媒体报道,所以民众关注,还是因为民众关注,媒体才大肆报道?我不知道。
这让我想到了前段时间的 Gabby Petito 一案,白人+漂亮年轻女孩+小网红(甚至年龄也跟诗织接近22岁),如果这个案子的主角换个肤色或者甚至是年龄大一些得到的关注度是否就会大大不同?(这样说当然不是希望没人关注命案,但正如作者所言,我能感受到这个案子在美国相比于其它的类似案件是得到了更高的关注度,不过这个案子也有很多别的原因导致其引人注意,比如 Gabby 在被杀之前已经有警察因为 Domestic disturbance 接触她与加害者),而媒体的 24*7 守在加害人家门外,是否也直接造成了加害人最终的死亡,我当然是希望正义的,但结果正义的同时也希望能有程序正义,如果没有那么多媒体关注,如果加害人不被一直包围,他是否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是不是要去警局配合调查,这样是否受害人的家属才能知道更多的“命案真相”。
受害者有罪论
也许是为了点击率,也许是为了让大众感觉与受害者有距离,媒体做出了不实的报道,这甚至让民众在引导说出这种话:
“她就是因为在酒店上班、因为喜欢名牌,所以才会被杀。而且她好像收了男方一堆昂贵的礼物。对方不就是特殊行业的老板吗……”
“啊,那个被害人果然是那种女人,跟我不一样,跟我女儿也不一样,所以才会被杀,是她自找的。”
作者明显非常反感这种说法,他甚至几次发出了呐喊:
是不是酒家女、是不是迷恋名牌、是不是酒店小姐,跟命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穿什么衣服,能构成一个人被杀的理由吗?
为什么要详细的描述“黑色迷你裙”“厚底长靴”“普拉达的背包”“古驰的手表”,为什么不告诉大众她喜欢”hello kitty“,喜欢“向日葵”,如同普通的你我一样?而我们怎么又能保证自己在某一天不变成受害者?
如果被害人有任何过错,他们唯一的错,就是相信这个“社会”是安全的,在那一瞬间身在那个地点。
警察作风
在这本书里,警察有几宗不作为:
警方这些人,是不是完全不懂得人心?每一个难得自愿协助办案的人,都遭到了比周刊记者更多疑的警察盘问,从不在场证明到各种隐私、家庭成员,连祖宗十八代都得一一交代,最后失去了协助的意愿。
警察对待自愿协助调查的民众高高在上,询问隐私,直接后果就是跟案子相关的人更愿意直接联系记者而非警察。
他说警方是“凶手”,原来是这个意思?明明都求救了,警察却袖手旁观。这个时候日本还没有可以遏阻跟踪狂的法律。警方一贯的作风,是遇到事情就搬出“民事不介入”来推诿,他们不肯提供帮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Stalking,跟踪、骚扰、缠扰,无论怎么翻译,这样的案子我们见的已经不少了,看一次就会如同读诗织的故事一样伤心“她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束手无策,恐惧万分,只好忍辱去向警方求助,然而被追根究底地问出各种隐私后,得到的只有一句“案子不会成立”。
鼓起勇气报案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甚至调笑,是多么无助和绝望啊。诗织促成了日本相关的立法,但也正如作者所说:
但是不管法律订得多么好,运用它的毕竟还是人。不可能世上所有的跟踪狂问题就此得到解决,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够对拼命倾诉的被害人多一点同理心,其实也根本不需要法律。
即使在有相关法律的美国,也能看到长达8年骚扰例子。真的是太惨了。而互联网,也给了 stalker 更多的空间,有些人甚至不仅在现实世界,同时在互联网上,威胁谩骂,发无数的私信给受害者。
直到这里,我还不知道原来更严重的还在后面,首先警方建议诗织撤销报案:
“一旦受理报案,警方就有义务以书面形式报告给检察厅。此外,县警本部也会管理报案的状况。而且九月是上尾署新署长上任的时期,继续侦办的案子会被重新检查一遍。如果受理报案后快两个月都没有进展,会变成问题。但是如果被害人愿意主动撤销,就全部不算数了。我想比起解决问题,他们应该更希望案子本身消失吧。”
而当有人追问
一旦跟警方询问是否真的要被害人“撤销报案”,居然说是“言行不当引起的误会”。
天啊,好熟悉。其次:
“‘报案’笔录遭到窜改”。报道中提到,上尾署的刑警为了把诗织的报案弄成单纯的备案,任意窜改了笔录内容。 什么? 连我都没预料到如此夸张的状况。我一直以为县警是在隐瞒要求被害人撤销报案一事,所以才会撒谎,没想到他们实际上做的,比这要恶劣太多了。窜改笔录,这已经远非是否“要求撤销报案”的问题了。这等于是警方任意撤销民众的报案,形同抹消案子本身,对小松的侦办当然不可能有进展。
为什么警察会这么做?
这三人是不愿意认真聆听诗织及她父母求助的刑事二课长K(48岁)与刑事系长F(54岁),还有到猪野家来“要求撤销报案”的假刑警,也就是巡查长H(40岁)。据供称,他们的动机是觉得报告义务及查案很麻烦,想要减少报案数量。
他们做这个的原因是觉得查案很麻烦,同样有很多别的原因会让警察追求不予立案,那就是追求高破案率。如果可能破不了,那感喟不予立案吧,或者把本该作为刑事案件的事情当做治安案件来处理,这些都能提升破案率。
然后负起责任的,就只有遭到惩戒免职、函送法办的三名警察,实在让人无法接受。这根本是断尾求生。
又是熟悉的剧情。我们还能看到被处罚的临时工和辅警。
当然还有一宗我们一定少不了的,那就是要”感谢“。如果警察更有同理心一些,她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但现如今,诗织死了,警察在记者的帮助下破了案,还觉得家属应该感谢。唉。
县警的某个干部对记者私下耳语: “家属在实行犯落网时,带着礼盒到上尾署来道谢。他们应该很感谢警方。” 结果这个消息就这样上了报纸版面。当然,这根本不是事实,是如假包换的谎言。可只要从警察口中说出来,就能变成新闻。 干部更满不在乎地对报社记者说: “嗳,警方或许有些言行惹来了误会。不过三月以后,警方也见了猪野小姐的父母,他们也谅解了。死者的父亲说:‘是我们仓促认定了,是误会一场。我觉得好像没有那回事。’母亲也说:‘我这人性子急,可能是我搞错了。’”
余波
作者问出了盘旋在他心中的问题:
为什么诗织那样拼命求助,警察却听不见她的声音?
为什么恐吓诗织“我要让你下地狱”,逼她直到死前都活在惊惧中的男人,完全不必服刑赎罪?
为什么联合起来骚扰一个女大学生的男人们只被判了轻罪?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女孩要被单方面地称为酒家女?
为什么家属的声音会被警方掩盖?
为什么诗织留下来的话没有人相信?
还有,为什么诗织——或许有可能是你的女儿的诗织,非死不可?
请再次好好思考她所留下来的话。想想这名除了留下这些话以外,再也走投无路的二十一岁女孩那孤独的“遗言”。
“如果我死了,就是小松杀的……”
不引用更多了,但是整本书异常精彩,非常抓人,同时也令人反思。
参考:
- Killing of Gabby Petito
- Murder of Shiori Ino
- Stalked for 8 years, Michigan woman frustrated by court rulings fears escalation from aggressor
- Cyberstalk victim Kristen Pratt tells ‘Good Morning America’ she still lives in fear even with man who terrorized her behind bars
- “注水”破案率换不来长治久安
- 网易破案率专题(部分文章404)
- 莫拿病态破案率换乌纱帽